A Pilgrimage back to Taipei City

Interviews with “the Unregulated Masses” about their “100 Wild New Year’s Pilgrimage Parade”

 

Feature Story

無主之眾(上):百野遶境貳的跨年想像 Published in The News Lens

Taipei, Taiwan

December 2017

 

從走路開始

陰雨綿綿的台北,幾個男人腳踩在水裡,想從關渡踢步走回華山大草皮。長達15公里的路程,將分三天完成,這是為跨年的「百野遶境2」做場勘。

遶境活動的主創者之一莊奕凡,11月起在華山大草原上搭設了一具圓頂帳棚,人就住在帳棚裡頭。我問他:「真要一百人?」莊奕凡頗在意這「百人陣」該如何撐起,撐起他腦海裡那個夢幻的畫面。表演總監周能安在一旁玩著他的POI(又稱流星球,拋甩型的雜耍道具),加上負責場地及活動的文霖與Lio,筆直長路上總不缺笑料果腹。

走過幾道長長的堤防、渡船口、幾座小廟、幾處雞舍農舍,莊奕凡瞄見一具廢棄的堆土機,上頭有兩個顏色完全不同的人影,一黑一白,在那兒跳舞。畫面在腦中定格:「讓虛幻的東西一夜變真實,我想讓很多人有共同的經驗。」莊奕凡說,腦中常有畫面,有時想一想就起雞皮疙瘩、眼眶泛淚,覺得很扯。然後就覺得「幹,就是這個!」這麼美好的畫面非做不可。「讓它從想像變記憶,有身體記憶。」

去年首次「百野遶境」人聲鼎沸,這回天數拉長,除了走路,還得自備帳篷睡袋,說是「愈硬愈好玩」的莊奕凡,也藏不住愁容。朋友看見照片,說一行人風塵僕僕的,一如綠野仙蹤或桃太郎畫面。我倒不確定如何定義。這個團體稱作「野青眾」,裡頭沒有明確的老大或科層結構,甚至無明確「成員」,每人對團隊核心理念與目標或有不同詮釋,但集眾之力一起玩著相似的事。這樣的畫面延伸成百人,就是莊奕凡腦中的想像,而人數是他和Lio殫精竭慮的話題

從宜蘭趕來的文霖倒不怎麼擔憂,他說,不知為何野青最後總是能生出一票人,有舊面孔有新面孔,很驚喜。這也反映了我在去年跨年夜目睹百野遶境的印象:流動而有機的組成,隨機發生的Open Jam(即興玩耍,音樂舞蹈等形式的不按牌理發揮),出乎預期的互動、跟隨、陪走……人潮如川。

火燒六米高紙雕

去年底百野遶境,莊奕凡與周能安夥同紙雕藝術家成若涵、舞者謝欣翰、投影藝術家凌宗庭、落語師戴開成、提琴手阿泰、吉他手譚翰駿等各路創作者,分成「現代人的症頭」陣頭與Open Jam兩路人馬,在台北街頭玩藝術、搞行為。

一朵廟宇般、約6米高、被稱作「香菇」的紙雕裝置藝術放在國父紀念館,匯聚了路過好奇的民眾,在香菇上一筆一筆寫下心願。跨年倒數前後,愈來愈多人加入陣容,圍著這朵香菇瘋狂演奏與跳舞,一齊扛著它由東區搬到西區,由老台北城移到忠孝橋下,最後放一把火燒給天,迎接2017年第一個早晨。在連年如昔的跨年晚會、101煙火棒、雷射燈光秀之外,他們號稱要辦起「臺灣人的跨年」。

「找出這個時代的語言,以傳統繞境結合嘉年華的氛圍,重新詮釋傳統民間信仰。這就是我們想提出的,對於傳承的另一種方式。」這是紀錄影片的結尾。

錯落的鼓聲、敲鐘聲、世界音樂,將傳統揉合今日元素,百野遶境一面大行陣頭突顯現代人欲除的瘟,一面浸淫著迷幻而嬉皮的氛圍。眾人徒步走向淡水河的旅程中,一朵乘載新年新希望的大香菇,由於城市的天橋、電線等高度限制而被迫愈壓愈矮。先是SOGO忠孝館旁一架起重機好心幫忙,眾人口中的「香菇」終於輕輕劃過高架橋;接著在大稻埕,一夥人七手八腳爬上香菇、卸下頂蓋,總算得以鑽行小巷;抵達忠孝橋下的水門邊,看來香菇要卡住了,乾脆20、30人合力抱著香菇,一口氣轉個90度,讓它通過。

這些畫面,從他們口中道來都栩栩如生。莊奕凡或陣頭領導人周能安的背景故事,已留在網路世界上,但這些旁人脈絡化的詮釋恐非他們眼中的自己。以周能安為例,上回見到他時是那個夾著小丑鼻、把腹肌靠在划步機上一邊雜耍的搞笑模樣;下回見到他則在會議中,嚴肅地講述台北各廟宇信仰系統,提出「從野生的、原始的聚落,走到都會叢林」概念。淋著雨走路的這天,每每經過有神祇的角落,他總樂意與大夥詳盡解說,語畢轉個身,他又甩著自製的美麗POI把玩,像孩子般樂在其中。

民俗陣頭與Open Jam互尬

「妳不覺得妳每次見到我,都不一樣嗎?」周能安每句話尾,嘴角總揚起似笑非笑,眨一眨眼。我驚見他機車上黏一只錶,原來手腕曾掛著兩只,電子、指針擺向同樣時間。好幾副眼鏡輪流戴,髮型時留長時剃光。他要人叫他安非、能非、能安。踏入工作室,去年百野遶境的「煽動人心」扇、「自拍神器」棍等道具還堆置在牆角,但感覺伊是左右腦同時作用那樣人,各角落的創作痕跡裡有癲狂亦有戒慎。

自小家境不錯、資優班出身,但周能安說自己一向處於邊緣多於主流。「我最喜歡打小圈圈的頭(老大)!」他自稱平生最討厭幾種人:愚昧、盲信、固執如基本教義派,或不尊重知識的人。這雙手除了小時候打人,還完成過不少藝術品,包含如今他房裡的創作。點子源源不絕的他,言至激動處甚至發抖:「我手會麻。」

周能安說,他質疑權威,卻也曾被親密的人點出過於權威。他拿一框架套住自己,諷刺大人物,單手從框內伸出、和人握手,活脫個戲精。「如果有故事線的話……」周能安花了一整個傍晚描述去年的百野遶境,印象最深刻的,卻是一些混亂、不舒服的情境下,自己終於走出自己框框的那一刻。

他描繪當晚,看著Jam組無時無刻在跳舞,「Jam人不受控,我們(陣頭組)很discipline(守紀律)。我們很努力在鎮守百野的民俗感,你們就在破壞民俗感。我們不平衡了、不舒服了……」他坦誠這種心情一路持續到忠孝橋下,畢竟陣頭組還畫著臉譜,有神明的身分、風格、架式,就算有人很想跳舞,也硬撐著沒有加入。

2016年由野青眾主辦的跨年遶境活動,一行人由國父紀念館出發,一路走至大稻埕。參與者各自有不同的裝扮,並推著高達六米的紙雕作品,沿路歡騰。(Everflood提供)

後來,一個下去跳、兩個下去跳,周能安終於也下去跳了。不過一開始跳,還是繼續硬撐著陣頭的架式。「後來,不知哪個笨蛋做了一件事,把手搭上那個長長手(道具)的人,變成倫敦鐵橋。」結果,不管是哪一組的人,一律玩起倫敦鐵橋。從那時起,就沒有誰跳什麼舞的問題了,兩方人馬終於有交心的感覺,他說道:「這個結束,我超感動的!」比起當天結尾撕掉面具、噴火燒掉香菇,還更讓自己感動。在早晨7點多的初日下,他大含一口煤油,噴火點燃香菇。

「過了,過了。」他與莊奕凡一樣,心中印象最深的,都是克服瓶頸的過程。「這是我本人的一個出口,」他註解,那是今年1月1日:「百野遶境1」。講到內心較私密柔軟處,沒菸癮的周能安掏出了打火機,點燃細細一根菸安靜抽著。

去標籤或新標籤的反思

周能安形容莊奕凡(他稱其為「莊」)就像海賊王中的魯夫,雖然沒有做藝術或辦活動的專業背景,但學習能力很快。「他很棒是他來者不拒,包含某些我可能看不順眼的人。」

「野青眾」三個字究竟代表什麼?去年秋天,藉台北白晝之夜行「拜火遊行」後,「游牧居民,逐火而居」的一夥人,在某次帳篷內的討論提出了「在野青年」概念,延伸為「野青」-強調此眾非嬉皮、非文青、非憤青,該有新的精神。

當然,為了去標籤化而創了另一名詞,是否恰恰好又落入另一種標籤、跌入另一個框架?莊奕凡幽自己一默,覺得這也挺諷刺的,藉標籤以諷喻整件事。

從「拜火遊行」、「百野遶境」、「野趴」、「人類動物園」一路走到今天,如同一場場大型實驗。他還不確定未來會以什麼形式、走向哪裡。但對這個社會有想像,對街頭的生命力有想像,對群體有想像,對「去中心化」有想像,他傾向讓時間去決定許多事。莊奕凡形容自己常以未來視角看待當下,煩惱便顯得瑣碎而微不足道。「一切在做的事都在路上了,就比較踏實。」

不過,12月29日起至跨年夜的「百野遶境2:信仰的一百條路,跨年遊牧聚落」,他仍希望有百人相伴踏上這段旅程,這有他的理由。

為何執意需要一百人?莊奕凡提起自己「價值觀」塑造的過程。

19歲提著木箱、咖啡器具環島旅行的莊奕凡,以煮咖啡交換故事的方式,在旅途中聽了許多人的人生故事。他說,透過一只「箱子」反覆聆聽與述說的過程,許多價值觀慢慢建立:「我聽第一個人講得有道理,內化成我的價值觀;之後聽到另外一個,更有道理,或許又打破自己之前吸收的。」再怎麼核心的價值觀,也可能隨時間變化。那段回憶,慢慢塑造莊奕凡隨後的性格與選擇進行的一切。

「核心價值一定是許多人互相衝撞出來的,不是自己一個人住在山裡就好。」他相信,唯有當形形色色的價值觀相互渲染、不斷碰撞,才能更貼近自己的內在深處。

藝術大亂鬥裡的生活樣貌

「箱子」後來成為「一杯咖啡,一個故事」計畫,對莊奕凡來說,卻少了衝撞的況味。他遂暫緩靜態取向的箱子,找尋動態場景。當時接觸的派對、嬉皮文化,卻似乎狂歡作樂性質又壓過了批判與議題性。直到在花蓮海或瘋市集、日本瀨戶內國際藝術祭,以及美國火人祭(Burning Man)那樣自由奔放、卻又與環境融合的畫面中,他終於看見深深打動自己的景象。

2016年我從自己第一次的Burning Man回來,聽莊奕凡說起臺灣的街頭既充滿生命力、卻又缺乏生命力。後來幾次聚會,他滔滔不絕街頭藝人的處境、噪音防制法、公共危險罪等,以及打開城市空間的想像-能否將私有空間公共化、具體開放為創作匯聚地。他好奇海或的模樣能否搬上城市街頭,衝撞首都台北市。

去年「百野遶境」跨年現場,提琴手阿泰等人持樂器即興演奏及舞動。(廖芸婕攝影)

百野遶境現場,聽見主流樂器演奏之餘,也聽見西非沙鈴(Asalato)、手碟(Hang)、迪吉里度管(Didgeridoo)、非洲鼓等世界樂器;有流行舞蹈,也有踢踏舞、接觸即興(contact improvisation)等肢體發揮,還有民俗陣頭,裝扮及五花八門的道具。這樣的大雜燴或許嚇跑了一票人,尤其持傳統及紀律嚴肅看待道教或藝術創作者;卻也打動了不少人,他們來自各界、跨界、或不願被定義。

正以動態影像紀錄、訪談這群人的Sean,自嘲年紀離大家有了段距離,場勘這天仍是頂著風雨前來拍攝。Sean去年底跨年遇見百野遶境,進而認識這群人,紀錄之餘也偶爾伸出援手。他提及,許多藝術家將野青眾發起的活動,與1994年由吳中煒、林其蔚等人發起,於永福橋下舉辦的「台北破爛生活節」相較,認為活動本可更好。他自己被吸引的理由則很簡單,「這群人很純粹,」他頻頻說,這樣純粹的時期與熱情,通常往往隨著年齡增長、社會競爭,被迫轉向現實。

由想像走向實驗:水與火

莊奕凡不稱它們「活動」,而是眾人一起完成的「旅程」,而且隨時歡迎半路加入。再次遇上他,我剛從一整個季節的中東煙硝聲回臺灣,正得飛往內華達州參與第二次Burning Man,錯過了那場令他想著想著就「眼眶泛淚」的人類動物園。「五根大柱子立在河邊,大型裝置就被大家扛在身上,所有人的腳都浸在水裡……接著,點燃一把火,大火會把河面的倒影燒得非常亮。」這串畫面,牽引著他與一群朋友發起人類動物園。

莊奕凡口中的敘述,令我想起安哲羅普洛斯《悲傷草原》(The Weeping Meadow)、庫斯杜力卡《吉普賽之歌》(Time of the Gypsies)、陳芯宜《流浪神狗人》這類具有濃烈波光、火光及人類殘影的影像,浪漫卻有點淒涼,瘋狂卻不等於歡愉。我們回到福和橋下、新店溪畔,蹲在那五根柱子旁說話。

眼前這個蓄著落腮鬍、留長髮、外貌看來比實際年齡老成的高雄人,腦子裡對台北城的想像究竟都是什麼畫面。許多人不懂他為何喜歡「燒東西」,笑他危險縱火份子,把成若涵細細雕剪的心血結晶付之一炬,又冒著燃物釀災的風險。燒與不燒、配套措施足不足夠,常是一群人與他衝突的引爆點。

他回憶,人類動物園結束時,差點放棄燒大型裝置。「大家都不想燒,」尤其那是野青眾唯一售票的活動。正當眾人爭辯不休、他試著說服大夥時,Lio先走向草皮燒了草,試試看在那個濕度下草皮會不會燒起來;又燒了些布條,看看布條會不會亂飛、以星星之火點燃草皮。「慶幸那時Lio用實驗的方式,最後大家才願意燒。」

人口有機,不可預料

初見Lio,他就講自己夢想:NASA(美國太空總署)。自稱科博館最強的講師,篤信以演繹法驗證生活一切,看似極具科學精神,私下卻相當隨興。一襲瀟灑輕薄的衣裝配上十元塑膠拖,頭上戴著拉拉熊,右頸有隻半完成的獨角獸刺青、踩著綺麗雲朵。攤販阿嬤問:「欸寒某?(會冷嗎)」時,他笑著回應不會的神情,和口袋裡桃子形狀的唇膏一般有點少女心。

眼神清澈的他有時話語連珠,有時字字斟酌;話題可以一下從自己熟悉的大氣科學,跳到家裡放養的龜兔賽跑、最近嘗試的安素大燕麥香蕉豆漿梅粉創意食譜……等不相干主題,中英夾雜。他給自己的期許是無往而不適、不惑。會和這群人漸漸走在一起,是因為他們看起來和這幾年自己在做的「去制約」相契合。

步行過一大片綠油油的農田,雨後格外清新。但這個時節既非收穫季、也非插秧季,為增加百人陣與大地的連結感,他號召大夥一起做出宮崎駿《龍貓》裡小女孩們站在田埂間雙手由胸口往上畫圓、彷彿呼喊幼苗快快抽高長大的動作。

年底的百野遶境2,他辛勤跑各里長辦公室外,也找來雷爾運動(Raëlian Movement)等無神論外星宗教組織等神秘團隊一起參與。

「笑死……」文霖總是笑得比他人冷靜,作為觀察者角色,常被說是從少女漫畫裡走出來的男子。他和Lio同樣有做工地的經驗,自稱「做事的人」,這回百野遶境負責管場地。揹著筆電來「走路」的他,平日早睡早起,不把工作帶回家,職場掌管數十人,看來有條不紊,卻常常天外飛來一筆令人發噱,尤其惡搞創意十足。

他看野青覺得:「很有趣,不知怎麼生出來這些人;又很意外,每次團隊都不同。」一路這兒幫點忙、那兒幫點忙,就走到了今天。

一夥人爬上北臺灣歷史最悠久的媽祖廟淡水關渡宮,俯瞰底下空地、估測可搭多少頂帳篷;走經ㄇ字型的小吃攤聚落,討論做藝術與做行為的構想;走在河堤上,看見上下兩段道路的視覺層次感、想像當天可出現的主次舞台。莊奕凡不時提起舞台車、故事箱子,期待「信仰的一百條路」由各路人陣各顯神通、各有不同玩法,與路過民眾激盪出未可預料的互動。

每個人對百野遶境2的想像都不同,就像野青眾的人口組成有機,無可預料,甚至不可受控,共同點卻都是嚴肅或粗曠背後,那有點純真的樣子。「想出現的人就會自己出現,」莊奕凡就算擔心年底一起走路的人不夠,還是這麼說。

這5個人,亦只是百野遶境2群眾的幾分之一,性格已各有不同。一群人在各自的十字路口相遇,走在一起。前方的路,並非指向一條清楚明確的坦途;那條路卻像一面大鏡子般,映照出彼此各自的追求或信仰。

由一群「在野青年」有機地聚集而成的團體野青眾,將在跨年期間帶來更為盛大、長達三天的遶境活動。(Everflood提供)

走路:與自己對話、與他人激盪、與城市衝撞

我問他們:「你有信仰嗎?」每個人的答案都不同。Sean的信仰源自天主教系統,但強調自己不是虔信的教徒;文霖有自己處世的態度;Lio期待自己能四十不惑、無往而不適;周能安持續積累道教及占卜學識,廣讀表演、行為藝術,看似活潑卻有謹慎的一面。莊奕凡說:「其實我沒有什麼信念。」他堅信核心價值可能隨時空推移、與不同信念衝撞而有所改變。

或許多方衝撞,即是他的信仰。他回憶自己明明不相信宗教,但為了瞭解民俗文化,親身跟走大甲媽祖遶境、白沙屯媽祖進香等活動,也特地從高雄騎車到屏東東港,看明年即將「迎王」(王爺)用、還在王船廠裡的王船,行走、騎車的過程中,卻意外找到了一些東西。一方面是與他人的激盪,一方面則源自於自己。

「神蹟沒有發生在身上,但慢慢走路的過程,是一個花很多時間在尋求、在醞釀想像、在疲勞、在自我懷疑、在和自己對話的過程。」聽到這裡,許多人納悶莊奕凡為什麼堅持今年要走路,也就豁然開朗。

場勘這天,一夥人邊走邊說笑,交換彼此的帽子、外套。朋友看著照片有時分不清楚誰是誰,群眾無主,卻好像格外真實。莊奕凡走著走著乾脆脫掉涼鞋、赤腳踩水,接著又脫了褲子。他一襲白衣、長髮飄逸、回眸一望的神情,笑壞了早說他神似耶穌的大家。

他自嘲:「我真的要轉行做邪教。」想起這一年,愈來愈多人加入,基於歸屬感而對外說:「我是『野青』」,他的心情有些複雜。他不確定,這是否是去標籤、去中心化最大的諷刺。

「如果有一天,我跟大家說:『你們都被騙了!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社會實驗!野青根本不存在!』不知道大家會怎麼想?」他笑說,自己目前的養分用得差不多了,期待進入下一個黑暗期。文霖則給我一句意味深長的話:「不要成為團隊,要成為群眾。」他說,成為群眾,就可以旁觀著一切,好好地玩。

究竟是玩樂?是藝術?是行動?是信仰?是實驗?有待有志一同的人一同踏上這段旅程,成為衝撞城市面貌的動能。

活動資訊

名稱:百野遶境貳-信仰的一百條路,跨年遊牧聚落
時間:2017/12/29-2018/01/01
地點:關渡宮-空場-社子島坤天亭-大稻埕永樂-華山大草原